张先震 发表于 2008-9-20 15:12

日落田家

  太阳沉入了屋后的大山,天边只剩一片红霞在燃烧。一只只鸟鹊从屋顶穿过,落入了屋后那片茂密的树林。每天早晨,它们从树林飞出,穿过屋顶,分散在田间地头、青山绿水;黄昏,它们又一一从屋顶飞过,归入那片树林。

  门前的泥路上,陆续走过从田间归来的乡亲。高卷着裤脚,挑着梨铧,赶着牛。人和牛身上,都溅满了泥水,一路归来,水分已吹干,只剩一块块灰白的泥斑粘在身上。正是春耕时节,天气又好,便不让一日闲过。村里很多人都进城打工去了,但每家都留有劳力种田,城里也不是遍地是钱,怕运气不好,没挣到钱,家里至少还有满仓的粮食,衣食不愁。

  屋侧的菜园里,母亲在收晾晒在篱笆上的芥菜。这些芥菜是母亲早晨摘下,洗净后晾上去的,母亲要把它们做成腌菜。经一天日晒,水分已干了几成,正适合做腌菜了。菜园里,一年四季绿油油的,各种蔬菜争相生长。母亲说:“种田人家,青菜要买怎么行。”在她的勤劳操持下,家里饭桌上每餐都能有她种出的不折不扣的绿色蔬菜。种得多了,一时吃不完,母亲就把它们做成菜干或腌菜、酱菜。芥菜、黄瓜、豆荚……哪种菜晒成干好吃,哪种菜制成腌菜或酱菜好吃,母亲都很晓得,制作得很可口,尤其身有小恙不想吃东西的时候,那些菜总能让人胃口大开。围菜园的几扇篱笆是去年冬天从山上砍来的小树枝编起来的,现正是万木复苏的时节,有的小树枝上竟生发出胚菜来,嫩生生的,很是好看。母亲一片一片收着芥菜,头上的缕缕白发,在霞光的映照下闪着银光。

  父亲在门口的坪上,安装锄头柄。春季雨水多,父亲下午把猪栏四周的排水沟挖深了一些。半下午时,挖着挖着锄头柄断了,为赶在天黑之前能挖完,父亲草草安上继续挖。未用心做出的事情就是不称心,锄头不好使,这会儿水沟挖完了,父亲又把锄头敲下重新安装。勤劳的父亲,一生中安了多少锄头?为拉扯四个儿女,父亲和母亲受尽了苦累,但自小吃苦长大的父亲从没有摇过头,叹过气,一路执着而乐观地走来。如今年岁渐长,出外劳动少了,但依旧整天忙到晚,做些力所能及的活。他手中的锄头柄,就是他上山砍回来的。墟日时街上有卖,两元钱一根,父亲说:“挣钱不容易,能省就省。”便自个儿上山砍回来一捆,有五六根,够几年用了。

  厨房的屋顶,升起了袅袅炊烟,妻子在做晚饭。孩子九个月大了,活泼好动,整个下午在妻子的怀里蹦蹦跳跳,牙牙学语,这会儿累了,安静地睡去了,妻子得以抽身做饭。妻子是城里人,嫁了我呆在这个小山村里,真是委屈她了。和她说及此话题,她总是认真地回答:“和你在一起,住在哪里都愿意。”未了笑言:“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吧。”妻子在娘家时,因有妈妈和外婆做饭,二十多岁了还没做过饭,嫁给我后,聪明好学的她没多久就学会了,烧出的饭菜常让全家人由衷称赞。

  晚霞渐渐隐去,天要黑下来了。母亲已收完了菜,正提回家来;父亲的锄头柄已安好,正在坪上试锄;厨房里,妻子在煮最后一碗菜了,闻那酸酸的味道,一定是酸菜汤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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