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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爱兰说——小城纪事(下)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dirkrose    时间: 2019-3-25 11:46
标题: 爱兰说——小城纪事(下)
本文作者/何爱兰

南门头
从西门,经党校、城关小学,走下一段陡峭的坡,这样绕上半圈可抵达南门头。
一片旧城区,热闹尚存。小学生放学了,三三两两,南门街被塞得满满当当。学校路口可见县林业站,当年,结识了一班林业站的朋友,二十多岁的年纪喜欢扎堆,夜晚,一群人去喝茶,去吃饭,去跳舞,林业站二楼的舞厅一人一杯水,可以跳整个晚上。夜深,再去南门头三老倌吃五毛钱一碗的清汤面……只年轻的离合总是仓促,待一群人渐渐散去,二十余年晃过,那栋明黄色的办公楼褪去了光亮与人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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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门头旧照南门头水泥路面已变得坑坑洼洼,四周旧楼房愈发黯淡。这条民国时期生意鼎盛人烟密集的商业街,处处是迟暮之景,糕饼厂、竹篾厂、铁铺、锡器铺、打面店、裁缝店、刻印社……这些红火过的传统手工作坊早已湮没于现代生活,了无踪迹。老店几易其主,大多卖青菜、鱼肉、卤味、水果,在数十米地的范围形成了一个小菜市场。晨暮,主妇们在这里挑选一日吃食。一处店前的木盆里,几尾草鱼在浅水中扑腾,鱼贩身穿皮围裙脚踏雨靴,蹲在地上一边麻利地刮鱼鳞,一边声音粗犷地招呼路人:“便宜卖了,要收摊喽!”几间铺子作了杂货店,十平米不足,逼仄凌乱,多是年长者守店,大概是自家的房屋,拣点零花钱。有一家理发店,保持原初的经营,木墙裱着白纸,一面镜子,一张升降椅,理发师傅上了年纪,正闲着,拉着二胡,依依呀呀,曲调停停顿顿,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。抬头,临街的两层楼式店屋倾斜,前后左右地随意歪着,满目颓败。只是失修的店面照旧一家家开着,好几家的门铺还保留着木门板,泛黄的门板一块紧挨一块,早晨卸下,晚间安上。二楼木质的窗子干裂发黑,这些木窗半掩半闭,窗下挑出一方屋檐。小时候,总觉得这一排楼式店屋像极旧上海弄堂,似《马路天使》里周璇倚窗甜唱《四季歌》的美好景象。童年,邻居的外孙女——王家芳芳、清清两姐妹就住在这些美好的铺子背后,我们一群东门角的孩子,常常约了去找姐妹俩。有时,在王家玩腻了,玩伴们就涌入街市,到一家家铺子里看热闹。必去街尾的打铁铺,炉子里烧得透红的铁具,闪烁着火热光芒,俩师傅着围裙、袖套,配合默契地捶打,“滋”一声,淬火的铁具冒出丝丝白烟,充满温暖,仿佛一场神圣仪式的收尾。我们最喜欢去打面店,看一妇人在一口大铁锅里掺水、加碱、和面,再将松散的湿粉放入打面机,吐出块状面皮,一遍遍,直至面皮平整,直至机器里吐出一根根均匀细长的面条——真是一个绝妙的过程。过午,听王家妈妈站在铺子的檐下,呼唤:“芳!清!回家吃饭喽!”无比亲昵的声音,穿过鼎沸的人声,沾满阳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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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门头旧照有时进入南门头幽深狭长的的玉华巷、银华巷,两面防火墙高耸,随处可见砖石门楼,墙角绿苔细密,布满谜一样的陈年旧事。檐下垛着柴火,大门敞开,进入,绕过照壁,可见一方天井,石花架上几株未开的太阳花,日光明朗。踏上大石条铺就的台阶,两进三进往深处去,前厅、后厅、厢房错落,显出居家的隐秘。厅堂,缠足婆婆端坐一角捂着竹火筒取暖,见一群孩童也不恼,笑问:“囝仔,哪里来的?”我们嬉笑着一哄而散,又奔到他家去了......后来,城市建设拓路改造,南门头那一幢我熟知的施家大厝被拆迁,白厝、廖厝犹在,只门楼的砖雕渐次剥落,瓦片乌黑脆弱,房主大多已搬迁新居,旧屋出租,租客庞杂。烟火依旧在,却不见那年庭院的荣华。物与人相似,皆抵不过时光一日日的侵蚀,这些古厝旧屋年久失修,破败带来了诸多隐患,仿佛人之暗疾。而今,南门头拆迁在即,一切旧物旧景象以及过往都具有了断的意味。北门外北门外,旧时即北门城墙以外,地界大致在原32110部队留守处。儿时,到留守处看露天电影是一桩盛事。入暮,消息在一条巷子里迅速传播,晚饭后,孩子们便呼朋唤友,商量着,欢叫着,抱一张小凳,匆匆赶去。每次,宽敞的泥地操场,早早摆上高矮不一的板凳,北门的孩子总是抢先占优等席位,东门的我们只落得一些边远之地。也不碍事,看电影总是让人兴奋莫名的,一群孩子伸长脖子,看悬挂的大屏幕上变幻的光影,一脸虔诚。有时绕到屏幕后面,饶有兴致地看“反面”,也是新鲜。《小兵张嘎》、《渡江侦察记》、《野火春风斗古城》、《闪闪的红星》……诸多的战争片,成了孩子们模仿的版本,电影散场,人头攒动中,男孩子就举起凳子喊着:“冲啊!杀啊!”一路闹腾下去……我却喜欢藏在人群中,小小的身子随大人们慢慢向前移动,慢慢走,听他们大声谈论哪个演员演得好哪个演得假哪个镜头精彩,话语热烈,一切是意犹未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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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,对北门外更常规的解读:龟山桥以外。一条龙池穿桥而过,东为龙池村,西为龟山村。此地不凡,据《图经》所述:“晋义熙中,有长星坠其处,忽成一穴。”描绘的是北门肖公洞的陨石坑——“落星窟”,占星者渭:“五百年后,当成大贤。”此大贤者即北宋闽儒鼻祖、理学家杨时。《将乐县志》记载:“杨时,号龟山,生于北门龙池团。”佐证杨时的出生地。从明清手绘县城区域图可见:南宋时期,龟山书院建于龙池溪畔,在此,诸学子吟诵诗书,书声琅琅,传承一代名儒之风雅,一度演绎过将乐八景之一的“龟山弦诵”之盛况。时代久远,杨时出生地及书院早已物证难觅,无迹可寻。而闪烁过人文历史星光的北门外,一度是远郊荒野。过去,城里人出殡,丧葬队到了北门部队留守处地界即止,亲友祭拜,而后棺木往北门山去……山麓坐北朝南适宜择风水而葬之习俗,故多坟山。念小学,逢清明,学校组织学生为先烈扫墓,一时间,山下的红旗、红领巾飘扬,我们庄重地合唱《少先队员之歌》。之后写《扫墓》作文,必引用校外辅导员的话:“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,是革命先烈用鲜血染成的。”至七十年代末,几乎与西门外同期,城里人家拆迁或购得一处宅基地,陆续在北门外盖起新居。山脚山腰的自建房纵横交错,毫无章法,巷陌便由着房舍崎岖蜿蜒着。房子多,人气旺,削减了这里的肃杀之气,有些人家离坟地仅数米数十米之遥,也不相干,一切欣欣然热闹起来。云家就是在1986年入住龟山村的,一幢120平米带小院的两层钢筋结构楼房堪称豪宅,羡煞人。云妈妈随和,云时常邀约一群同学在家里闹腾,在厨房捣鼓出擂茶、烙饼、春卷,而后哄抢,吃得满脸绯红。或者躲在云的闺房听卡带,学唱。夜深,几个女孩才肯骑单车从龟山一路飞奔,急急回家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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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门外,也是旧时企业聚集地。县轴瓦厂、化工厂、胶合板厂、针织厂,更为遥远的地带,是县畜牧场、机床厂所在。小学春游,一行师生步行到到畜牧场,去看猪,听饲养员讲述养猪经验。再步行至机床厂,参观车间、学校,我对当年红火的工厂羡慕不已:厂家子弟们居然可以在家门口上小学。当年晨跑,这些边远地带就成了一个目的地。冬日起早,约上几个邻居,沿北门的泥沙路奔跑着,竞赛着,大呼小叫,气喘吁吁地说笑。空旷的城郊,可听见脚步沙沙作响,晨风哗哗地掠过梧桐。有时停下来,望着道路两旁漫漫的田野、山林发一阵子呆。有时忽见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而来,男孩子眼睛发亮,豹子般飞奔,追上去,双臂紧紧擎住车后斗,身子悬吊,上演惊心动魄的一幕。待驾驶员察觉,免不了一顿呵斥,男孩一跃而下,毫发无损,像当了一次英雄似的豪迈而笑......多年后,北门外的马路辟为省道304线,车辆来来往往穿梭其间,呼啸而来的大货车不舍昼夜地从一个地方奔赴另一个地方......多年后,我从东门角到西门外,再到毗邻北门的新居。立于18层顶楼,可见龙池、龟山,可见东西南北四处蔓延的楼屋——时光之手,在小城画了一个完整的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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