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湖村四十年 那人 那事 那景——忆五七农场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图（1）1972年，将乐五七大队女知青

          初夏的明媚阳光照亮了原将乐五七农场—一黄潭镇西湖村，沉睡了数十年的老场部终被唤醒，正张开宽大的胸襟、倔强的臂膀，迎接着我们这些阔别了40年的老知青返乡。

        我们的到来，使山村顿时热闹起来。当年与我们同岁，现在已成老农的人们个个围了上来，搓着厚茧的手、激情的泪水充满眼眶。他们拍着脑袋、终于回想起当年知青各自的小名，顿时欢笑声喧哗成一片。

        几位老农领着我们围着老场部转了一圈，昔日喧闹的场部，如今只有平静的走廊、光滑的台阶、斑驳的门窗、以及沉默的石磴，似乎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。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一排高大的香樟树前，原农场一连的欧连长抚摸着树干，动情地说：“这是你们四十年前种下的樟树，其他东西无法完整交还给你们，但这些树我们可是认真地看护着，让它茁壮成长．等着你们回来”！知青们退后几步、仰头上望，好一排直耸云天的大树，树干粗壮、直指苍穹、气势宏伟挺拔、茂盛的树叶随风沙沙直响．仿佛向我们诉说着那激情岁月中难忘的一个个动人的故事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一
        1968年5月7日，随着“五·七指示”的发布，全国上下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掀起高潮，将乐县上千名知青纷纷报名参加。母亲们成群结队地拥进商店抢购日用品。1969年1月17日，将乐一中首批60余名高、初中毕业生壮烈地挥别闹市，到农村去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。

      五七农场地处黄潭公社，当时正修筑南口至黄潭的公路，车只能开到南口公社，下车还要步行40里路才能抵达农场。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跋涉，越过孔头、肖坊、祖教、移民村，终于来到五七农场。前几天先到的工人和部分老干部已为知青突击建造了几幢茅屋。竹的屋梁、竹的窗台、竹的墙壁，二排通铺的竹床，一盏煤油灯挂在竹壁。望着竹壁上张贴着毛主席的像，一种光荣感、使命感油然而生，知青们暗自在心里立下了“脚踩淤泥心怀祖国、身居茅房放眼世界”雄壮誓言。

      农场有下放的知青、城镇工人以及当地农民，共编成四个连队。在农场的九年中．每年都有几批县城知青和福州军区的子弟到来，知青猛增至近500人，成为福建省除福州白沙知青点外的第二大知青点。生产规模不断壮大，一、二连从事农业生产，三连女知青从事竹筷竹编生产，四连从事铁制品打造、木材加工、建筑业劳动。先后建起礼堂、食堂、仓库、畜牧场、种菇场、菌种场、砖瓦厂、养鱼场、竹筷厂、竹编厂、铁器厂、木材加厂、制糖厂、发电站。购置了大小拖拉机，办起了建筑队、小学、医务室和代销店。

   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（文章来源：新浪博客 秋天6888很快乐）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图（2）五七大队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   二

      风华正茂的知青在偏远的山村农场安顿下来，开始了崭新的生活。白天劳动，晚上开会学习，直到熄灯了，男知青还在高声谈笑，管理干部喊了几次才静下来。记得有一晚，“扑通”一声响，胖小谢睡翻，滚下了床，惊醒大家，爆发了满屋的哄笑声，也吓退了隔壁女知青房内的老鼠。原来是她们从家里带来的饼干、红糖诱来了一群老鼠，吃得“沙沙”响，吓得她们钻进被窝直打哆嗦，而隔壁的喧闹声吓跑了老鼠，这时整个场部都沸腾起来，大家干脆走出茅屋，沐浴着月光、吹响了口琴、笛子，拉着二胡，唱起了“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”等一首首悠扬欢快的革命歌曲，惊动了西湖和移民村，一时公鸡齐鸣，僚亮的歌声、昂扬的鸡鸣声汇成雄壮的大合唱，在广阔的天地上空荡漾。

      头一年因交通不便．食品及货物都是用船运，从水路逆流而上，艰难地运到公社，农场的代销店仅凭供销社小量的计划批拨，连饼干、糖果都很少买得到。都是在发育、长身体的青年，一人一天伙食只有一斤米、一角钱菜金，一钱油。油水不足，两人就能吃下一脸盆的莱稀饭。白天在田间劳动特辛劳，晚上回到茅屋手未洗就往床上一躺，再也不想起来，也不想做事。但一望挂了几天还没冼的衣衫，再看看箱子里己经没衣可换了，才强打精神、起来吃饭、搓衣。三连的罗指导员和方、倪连长了解男知青的难处后，忙发动女知青帮助清理卫生和拆洗衣物。男宿舍一经女知青的整理，茅屋立即变得空气清晰、整洁明亮。众男知青感动大方地拿出家人省下的用猪油、芝麻、白糖自制的炒面粉，慰劳女知青，男女知青们欢乐和甜美挂上了脸庞、欢声笑语盈满了茅屋。在田里，男知青争着干重活累活、在山间抢挑重担；吃饭时，女知青直往男知青饭盒里拨饭菜．一种浓郁的兄弟姐妹情谊温暖在心间。

      不久后，一场大难残酷地袭向知青。那是一个盛夏的凌晨，因天气闷热．知青们刚刚入睡．四周一片黑暗寂静．食堂的女知青起床做饭，刚点着油灯、打开丁竹门，突然一阵风将火苗直吹向屋檐，顿时干燥的茅草和易燃的竹片迅速燃烧起来。一时，火光冲天，巨大的浓烟、伴着竹管爆裂声劈哩叭啦响，烧伤的男女知青身着短裤，从门和窗口跳跃而出，面对火海惊呆了，哭喊声乱成一片。十几分钟后，知青点就变成一大片废墟。烧伤、昏倒了一大片。有的知青被烧尽所有家当，有的储蓄化为乌有。

       几天过去了，安顿抚助和重建家园的工作紧张地进行，知青心理创伤一时难于治愈。这农村还能呆下去吗?我们的家在哪里？思恋家和想念亲人的心一天比一天沉重。一天晚上10点多，农场党支书、革委会陈主任去公社开会回来的路上，先后碰到四位年小脆弱的知青，躲在小渠边的树下伤心地痛哭。此情此景使这位主要领导，感悟到问题的严重性。如何尽快让知青摆脱灾难、走出困境，自立自强、生产自救?怎样才能改变知青枯燥的生活，丰富知青的文体活动？重击着领导的心。

      在场部的重视下，几项重大举措实施了：既能打羽毛球、篮球又能晒谷子、还能放电影、开晚会的三组篮球场迅速建起；几张乒乓球桌也打好；业余蓝球队、宣传队先后挂旗；民兵营训练不断、党团活动丰富多姿；宣传专栏成为独特风景，精美的《新农村》刊物让人争相传阅。宣传队自编自演坚持每晚排练节目，逢节日都举办丰富多彩的专场晚会，陈主任还多次率队，翻山越岭肩扛乐器、道具深人万全、南口、白莲、黄潭，将溪、串坑、马带、横坑、际头坑、漠里等兄弟公社、村和大言电站、部队和沐源至夏茂公路工地慰问演出，为寂静的山村带去了欢乐，颇受人们的欢迎。

      知青间兄弟姐妹的感情浓郁了。一有知青生病．男女知青都争着送药洗衣、送饭煮面，恨不得代他打针吃药。一到晚上问寒问暖、探病的人挤满屋子，野花和点心摆满床头和床柜，妒嫉的让人真想自己也生一场病。有事要回城的人还来走，满屋坐满来捎信带物的人。人刚离开知青点，在家的人就象盼星星月亮地盼你早回。一听说回返了，又是满屋的人津津有昧地听着县城带来件件新鲜的事，争着问亲人有没有嘱咐什么，如有亲人传递的家信就躲到一旁反复地看，有好吃的食物就当即拆包与同屋人分尝，满屋的喜气满间的欢笑，整座茅房像被人抬起似的显得摇摇晃晃。

      当然，生活有乐也有烦。住移民村一莲男知青苦于冬天洗澡难，事务长小丘与炊事员小黄牺牲休息时间，自己动手、挖地基、撑树柱，钉木板、铺油毛毡搭了一间洗浴房，用村里丢弃的原粉干厂煮米浆的大铁锅，立在浴室内，灶安在浴室外，一次可冲浴三四人。收工后大家兴高采烈地烧水冲澡，有的边学日语喊着“梭一嘎’，一边用手搓着背；有的吹着口哨、唱着歌，尽情地享受着“桑拿浴”，小蒋乘众浴客不注意时，往灶堂里猛加一把火，不知情的浴客还在把增了温的水猛往身上浇，个个直烫得哇哇叫。高年级的知青情窦初开，场里管的又严，在农场时知青中几乎没有谈恋爱的。与外界异性交往只能通过电话和信件，但场部才一部手摇电话，寄信经邮往返要十余天，于是知青就托小拖拉机手当使者传信，既省钱又快又安全。机手小金年纪小，传递了数次情信后，还是要按捺不住好奇的心，想看看到底写些什么?在雨中驾车的路上，从贴身口袋掏出信封，让雨打湿，小心费力地辩认着透明信封内紧最滚烫的字句，好不容易才看清，“爱着您的大灯泡”几字。看就看了吧，过几天又在众人前显露出来，待挨了一拳也当不成“电灯炮”了。回城后的男女知青成对结婚近20对，在三明市区有6对。当时在农场成亲的一对，结婚时热闹异常。小的单间新房，桌上摆满自种的花生、地瓜、柑桔，宾客里三层外三层，吃着自己喂的鸡鸭鱼肉，喝着大碗的水酒，新郎新娘上演着嘴啃苹果、口吻糖果、过独木桥和夫妻对唱、合唱的闹新房节目，闹至下半夜还不肯罢休。

      住在河边的一连男知青，人人练就了一套扎入猛、潜水探、游速快的本领。他们最厌恶的是鱼贩们违法用炸药炸鱼，大量地杀伤鱼群。为保护鱼类生存使生态平衡，早就想要惩罚这些违法者。一天晌午，得知鱼贩又来炸鱼，十五六名男知青清一色的光膀短裤，悄悄地隐藏在芦苇丛中，待炸药一响，知青如箭一般冲向水中，齐向白花花浮在水面的鱼群游去，裤档里装两条、嘴哩咬一条、左右手抓两条，着往岸上丢鱼；有的勇猛地与叼鱼的鹭鸶争夺着一条条鲜鱼。鱼贩们见势水，划着竹笺赶来，嘴里嚷着：“不好了！不好了！哪来的这么多野鹭鸶与我们抢鱼!”小蒋正抱着一条十余斤重的鲤鱼游向岸边，一鱼贩用竹杆打他，激怒了众知青，直掀翻了竹笺将鱼贩打落水中。这次水战共获了五十余斤鲜鱼，既让三个知青食堂大冒香喷喷的红烧鱼味，又使不法鱼贩再也不敢来炸鱼，再与这帮舍命保护绿水青山原生态的“野鹭鸶”交手。

      短短的时间知青们学会了自立生活。知青轮流当食堂的事务长。各显神通变着戏法地把伙食搞得花样多多。好不容易宰猪分肉，精明的小施用称平分．每人一碗清蒸肉，使得人人佩服没有意见；有的用当年产的粒大又白、出饭多、香甜好吃的大米，去城里换面粉；换全国粮票一百斤还配5斤食油，让菜增加油香；有的用甜翠的萝卜丝做鲜甜可口的馅包包子和水饺；有的自制豆芽，把绿豆泡浸后分层撒在竹篓内的杂草上，隔二个小时洒一次水，第二天呈现面前的是一篓筐白花花的绿豆芽；有的自己磨豆浆煮成又白又嫩又香的豆浆面条。知青还自己种菜、养猪减少成本，使得食堂每周改善一次伙食。大伙盼着的大聚餐也就只有五月七日，这天全场比过年还热闹，宰猪、杀牛、抓鱼、榨粉干、炸豆腐、打滋巴，进城里买带鱼、运水酒、水果，大家动手扎花彩虹门、贴对联，布置庆祝会和晚会舞台，篮球赛、拔河赛、歌咏赛、赛诗会精彩纷呈。杀猪叫声、竞赛掌声、练歌声、器乐声、啦啦队呐喊声响成一片，使一批批过路人驻足观赏，让他们羡慕个够，巴不得这时能冒出个什么亲戚能拉着自己去一起过节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三

      初来乍到学农活．对于未下过田的知青来说是个难题。女知青脚被蚂蟥叮住，吓得大哭太叫，老农一边安慰，一边硬是用手拔掉，看着随腿流下来的鲜血，哭着赶往卫生室包扎；收萝卜时，开始常把萝卜拔断，经过摸索才领悟要先抓住萝卜叶，将萝卜摇动使泥土松动，再用力一拔，使整根拔出萝卜带出泥；元旦开山造林、种果树、挖水渠，挖一锄震一下手心，尽是血泡的双手揪心的痛，开始种青菜种的又黄又瘦，后悟出是浇水施肥浇得太勤了，把尿粪浇在了菜芯上，使青菜烂根长不大，于是重整菜畦、下足底肥，合理浇水，直看着青菜一天天猛长。

        学插秧刚开始时怕歪了牵插着绳，一人才插六、七丛。几天后就不用线绳，速度跟得上老农，也能插上十一、二丛；耙草松土不怕苦，双脚跪在烂泥田里，用双手一左一右地拔稗子，把杂草捣烂探埋进土，一行一行地耙草松土。不少知青第二年就能干技术活，日得工分九分。县委、县革委会为表彰农场发展多种经营，奖给五台日本产五型手扶拖拉机。场里选青年农民和知青任拖拉机手，他们不负重望，日夜勤学苦练，装上皮轮上路运货载人、换了铁轮下地翻土打田。双抢时2人一台机，一天20余个小时轮流耕作。困了坐在田埂靠着电杆小休片刻，饿了把盒饭放在拖拉机水葙上加热将就吞下肚。此情此景让陈主任直伸出大拇指夸奖：机手个个都是好样的!

      知青机灵点子多。刚去际头坑破毛竹锯竹坯运送，都是用人工肩挑送往竹筷厂。走水渠路时，聪明的船工后代小王，用二根毛竹浮水中挂上三担竹坯，在水渠路上用竹子轻轻地推着往前流，既省力又快捷，大大加快了进度。当时的电力远不适应生产发展的需，经勘察后在河对面建漠里水电站，知青安营扎寨，两年挥汗奋战、劈草砍树、开山炸石挖了12余里长的水渠。铸铁管由三明运到了，怎么才能运到对面?船运不安全搭桥成本大，还是运竹坯的实践者里提出用运竹坯土办法，由两根木头载一根铁管，两边各两人扶着木头游向对岸。运管那天人声沸扬、情绪高昂，几十个人十几根钢管下水，情景相当壮观。十几根大钢管上岸后，就六人一组，用租绳木杆扛，三个多小时就把十几根大钢管抬上山，也靠这种齐心、高昂的精神，使75千瓦水电站提前顺利发电。

  

      知青是幸福的．较早地沐浴着党温暖的阳光。争取入党成为奋斗目标。大家比学习、比思想、比劳动、比贡献暗暗地较劲着。有的入党申请书递交了十余次；有的一个月思想汇报四次；有的半年出工l32天；有的为照顾观察种猪生长期，二个月吃住在猪场；有的横坑刚换防就要求去漠里水电站工地；有的争着去开休源至夏茂公路。服务部和仓库来车，就有人主动帮助装、卸车，下雨之前大伙抢着收谷子，有人拾金不昧、不取报酮、做好事不留名，思想境界和综合素质有了长足的提高，几年来有6％左右的知青入了党。

      知青也是威才的。经农场的艰苦锤炼成为社会各行各业有用之才和骨干力量，有多位任厅、外级干部，有位在香港任国家部委驻港办主任。都为各地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。我们还要追思那些己不在世的知青，向洒血捐躯越南反击战场的勇士致哀，向己早逝，离开我们的知青捎去深切的怀念。

      农场让人向往知青让人羡慕，要求来五七农场插队的知青愈来愈多。各种媒体不断地报道了五七农场知青战天斗地、扎根农村的感人事迹。这也吸引了福州大军区首长的眼光，他们要找的正是这样一个能让青年自我锻炼、自我成长，让家长放心的集体农场。于是就派人到将乐县委，到五七农场了解商谈．福州大军区皮司令夫妇俩，也两次到五七农场视察。偏僻的山村突然来了位将军．大家既高兴又紧张。皮司令平易近人没有架子，视察后放心地把五七农场定为福州大军区子女挂勾插队点，送来子女锻炼，还把知青厨师调入大区，为五七农场知青成长史增添了浓郁的一笔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沙发。。。